人如果享受到过多的氧气,会发生“醉氧”,而从北方来到勐海茶山的人,会有一种“醉绿”之感。因为这不是一般的绿,而是人间大绿。置身班章的热带雨林之间,到处都是蓊蓊郁郁,是浓荫匝地,是让人惶惑的青翠欲滴。清晨梦醒,百鸟喧腾,异兽长啼,我们显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。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有些突兀,得让人好好适应一番才好。
如果长期生活在这里,我将如何消受这大绿簇拥的日子?有点难以想象。比起这里,北方的干燥,裸露的石土,还有无法告别的阴霾,几乎让人习以为常了。而这里的绿色又太多太盛,空气太过洁净,一切都得从头领略,从头开始,仿佛面对的是一场人生的惊喜。
祖辈在布朗山中过活的哈尼族、布朗族、拉祜族,他们是怎样认识这满眼绿色的?他们常说的话是:“没有森林就没有水,没有水就没有粮食,没有粮食就没有生活。”
原来他们将绿色看成了生活的源头。
这是对林木植被最为深刻的一种认识,也是最为朴素的一种认识。其实远在拉美的古印第安人早就知道森林与水的关系:为了享受充沛的雨水,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林木,视毁林者为大仇。
雨水量的分布虽受自然地理板块的制约,但人也并非毫无作为。比如记忆中的山东半岛北部沿海地区,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绿色葱茏,雨水也多。而在老人们的记忆里,更早的时候林子更密雨水更盛。如今却......显然与人类的活动脱不了干系。我只能相信只要尽了人事,气候条件或许仍然可以逆转。
人间没有了绿色,苦难也就离我们不远了;没有了大绿,也就失掉了幸福。生活在苍白的土地上,首先是疾病的来袭,进而是人心的焦枯。在尘土飞扬寸草不生的地方过日子,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煎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