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名教授的带引下,第一次体验了喝霸王茶的经验。地点就在永康街的冶堂茶馆,外头没有招牌,如果没人带,肯定找不到,因为外表并不起眼。
茶馆里充满复古怀旧的情怀,简约典雅的设置带出浓浓的文化气息,让人不自觉的想放慢脚步,让身躯和脑袋远离城市的喧嚣。
你可以什么都不说,就找个椅子坐下发呆,也可以和其他客人打招呼聊聊天。老板何健会问客人吃过饭了吗,之后就会送上一杯茶。教授告诉我说,饭前饭后,老板会给客人提供不同的茶种。
聊过喝过,准备离开时,我正想伸手进背包找钱包结账,在旁的教授看了笑笑不说什么,老板则神情淡若,完全没有要收钱的意思,另一常客插话说:“这里不结账,只结缘。”
原本以为是几个男人在说笑,再三确认不必付钱后,才敢把钱包塞回去。
人虽然离开了茶馆,但脑袋却好象没有跟着走。一直在想,这样的经营模式怎么可能让茶馆长期生存?因为好奇,所以决定再登门造访。
第二次去,茶馆更热闹,有日本客人单身赴会,有媒体人和政论节目嘉宾在那里聚首。
日本客人在圆桌坐下后,就沉醉在他的世界里。圆嘟嘟的脸庞一直挂着笑容,眼神时而四周漫游,时而专注于茶馆的书籍和摆设,却没有和店里的其他客人交流。
媒体人和名嘴交换茶具和茶叶心得,时而聊时事,时而聊他们的朋友的近况,时而相互调侃。虽然插不进话,但听着陌生的对话却也觉得蛮有趣,名嘴在电视上咄咄逼人,骂人骂得好凶,聊起茶具茶叶,文雅许多,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。
老板忙着泡茶倒茶招呼客人,在他起身与坐下的空隙间,找到机会和他交谈时,就问了他客人不结账,茶馆如何经营?
老板说,这样虽然不符合资本主义的做法,不过,他认为推广茶文化比卖茶重要,而且人与人的频率若能契合就会群聚,不同的客人会扮演不同的角色,有的人会买茶,有的人会买茶具,即使客人不买东西,喝喝茶也很好。
他说:“茶不一定要卖得多,但要卖好的品质。”
他把自己定位为永康街的一个小店长,有车子就开车子,没车子就搭公车或计程车,能维持一定的生活品质就可以了,而且他就自己一个人经营,没有请人帮忙,可以大大节省开支。
喝茶30年,老板是在1985年赢得中华茶艺奖选拔赛泡茶冠军后,决定辞掉银行的工作,开始全身投入研究茶文化。他不只和茶擦出火花,也和新加坡结了一段缘。
他说,当时获知民国初年《阳羡砂壶图考》作者李景康珍藏的壶,已交到李的朋友宋芝芹手上后,就去新加坡找这名宋芝芹。第一次拿着礼物到新加坡去敲门,宋芝芹连茶壶都不肯让他看,第二次去,看到了茶壶,不过却带不走,第三次,宋芝芹才点头让他买走六个茶壶。茶壶到手了,他在台湾的一栋房子却没有了,新台币80万全换成美金,就为了那些茶壶。第四次去新加坡,是因为宋芝芹过世,他去上香,第五次的新加坡行,是希望买下宋芝芹的其他收藏,不过宋的儿子决定不卖了。
如今,那些用房子换来的茶具早已转手,不过,老板在回忆起这件事时仍心存感激,他说那些茶具对他很重要,大大提升了他对茶文化的认识,“房子卖了可以再买,好的茶具错过了,可能就没有下一次”。
相较于超市里一瓶瓶的冷冻茶不断炫耀它们去油解腻的实际功能,老板倾向于把茶当作是文化的一个部分、生活的一部分。他说,都市上班族长时间离不开电脑,喝茶的话,就必须加开水,这能让眼睛暂时获得休息,而倒茶的动作也能让僵硬的肌肉获得舒展,喝茶的时候深呼吸,一呼一吸之间,思绪也能获得片刻的沉淀。
老传统新包装,精致的茶文化,加上美学生活的概念和细致的经营手法,都是延续传统的推手。带引我到茶馆的教授说,这就是台湾软实力的一部分。
个人觉得这也是一种“美学经济”经营模式的效应,淡化商业味,提升文化味,以软性的手法推广茶文化,效果比大声硬销茶叶或茶具来得委婉动人。
客人深感惊喜之余,也买得满心欢喜,单是“只结缘,不结账”的概念,就够迷人了。